芒角

夏天的暴雨是有沉坠感的，像是绒布窗帘逶迤在木地板上，下落是扎实的，是钝的，是会在耳朵里敲出深深浅浅的小坑的。

他们在二十三层接吻，在狭窄的飘窗上接吻，在loft公寓里亲吻。

整个城市的雨都流淌到这里，流淌到那样一个吻里，像一万个观众的掌声掀起的浪潮。

飘窗外城市的车流缓慢行驶，穿着便宜西装的房屋中介匆匆跑到小商铺避雨，舍不得随手买一把伞；要返校的高中女生拖着行李箱等在公交站台。

他们在耳鬓厮磨，在鸾颠凤倒，在城市的高处贪欢，所有高楼和平房都是舞台。

夏天的疏朗的雨，掷地有声的，是仙人扬手抛下一把洋洋洒洒的珠玉。

霓虹灯把整个城市拍打在了窗上，糊在雨色中了，湿热的、烦闷的、令人不耐的夏日，雨水是温柔的。头脑空空，只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，温柔的亲吻，比流水和落花还要轻柔的吻，横亘了整个梅雨季那么绵长，彼此啜饮呼吸，几乎要死在温热的二氧化碳里。

湿润的尾音，牛奶布丁一样软嫩的声音，拖着湿润的尾音，突兀地、粗鲁地打断了所有浪漫："姐姐，我怕你离开我。"

她时常回想起故乡的老洋楼，和坐在丝绒沙发上，舍不得开灯的、隐匿在昏黄落地灯光晕中的母亲。还有木台阶上疏疏落落的故乡的雨。

这个房子应该多一条狗的，温热的指掌爬过大理石和木地板的，屏住呼吸，穿过寂寞的黑，从狭窄的走廊爬到她夜晚的窗。

"如果我不爱你，但是不离开你和你在一起，可以接受吗？"

他点了点头。

"如果我和你在一起，但是你要当我的狗呢？"

他点了点头。

"如果我爱你，不离开你，但是也爱别人，可以接受吗？"

他快要哭了，有一双湿润的眼睛，他点了点头：“那就更好了。”

“你还喜欢我。”